悠悠岁月,屁事太多。
柴米油盐,不亦乐乎。
小时候,家门口不时看到有剃头的拎着破剃头箱子,声嘶力竭地吆喝,剃头哟,剃头哟,谁要剃头哟!
那种无助的呐喊,无不显示他们生活的无奈和剃头的艰辛。而他们自己,为了生存,不管有没有业务,也不管是刮风下雨,春夏秋冬,每天都要拎着剃头箱子,从街前跑到街后,从街东跑到街西,为此竭尽全力,乐此不疲。
古往今来,剃头可能是男人除了洞房花烛和金榜题名之外,最重要的头等大事了。如果有人说我就不剃头,任他乌云压顶,随我乱草丛生。我想这个人不是二百五,就是与众不同的怪物。
说来也巧,这件平凡而又非常重要的头上之事,你却空有一双无所不能的手,因为这双手对此也无能为力,无奈只有另请高明了,而这个被请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剃头匠也。
剃头的现在叫理发师,或称美发师。但过去就叫剃头的,或称剃头匠。
过去剃头师傅都是男的,女人是不可以剃头的,女人的手如果上了男人的头,那就太晦气了,要倒大霉了,那是不得了的伤风败俗的大事。
剃头有两种形式,一是零剃,一是包剃。包剃一年一块钱,每月剃一次。零剃每次一角。有的人家连这点钱也舍不得花,就互相一剪了事。因为粥饭都难以周全谁还在意什么头发美不美呢。
由此我又想到一个奇妙现象,剃头的价格不管你头大头小,头发的稀疏与浓密,都是一种价格。哪怕你杂草丛生,胡须滿面,绝不多收一分钱。也不管你土地荒芜乱草几根对不起也不会少收一个角子。
头者,乃一人之首也。是最高司令和三军统帅。万能的头,可呼风唤雨,可运筹帷幄,可喜怒哀乐,可悲欢离合,所有的尊严也都集中于此。
所以高贵的头颅都是昂扬向上的,是不能冒犯的。能摸头者,除父母外,唯剃头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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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理发是头顶上功夫,这话说的很形象。我也认为,剃头者乃是刀尖上的舞者。要想在这个至高无上的禁区舞刀弄枪,精雕细琢,没有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的高超武艺,没有长山赵子龙在千军万马丛中救阿斗的超强实力,那肯定是玩不转的,否则那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所以请诸君别小看剃头的,他不但有很高的技术含量,而且具有较大的职业风险,能胜任这一行当的,当然不是无能鼠辈了。
这么崇高又贴近生活的职业,不知为什么,反而被人们瞧不起,曾被人嗤之以鼻。想想他们也没有得罪过谁,更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历史偏见了。
过去,常听大人们说,一煎(阉)猪,二打铁,三捅乌龟四捉鳖。这些话的意思就是这些手艺来钱快,大家都愿意学。而剃头的似乎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怪,这是近期我发现的“许氏”定律:越需要的越离不开的东西就越是便宜,反之就越贵。例如阳光空气和水,你离开它一刻钟能行吗?答案是肯定的。而什么金银珠宝这些可有可无的狗屁东西却反而很珍贵,这又是为什么呢?真他妈的咄咄怪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剃头的处境,就有点像阳光空气和水。因为普通,所以平常。因为需要,所以低贱。
真是“世间万物无定势,高低贵贱谁说清?”
小时候,我家的头是包给人家剃的,我和父亲,两个头,一年共计多少钱,每月剃一次,省事方便。剃头匠也不含糊,每月必到,乐此不疲。
后来父亲的头不再被包剃了,到理发店去理发了,但我的头还继续被人包剃。
那时,剃头的工具很简单,一个小木箱子,这个小木箱子长方形,上面有个小把手之类的装置,需用时拎起就走。
该木箱长约五十公分,宽约三十公分,高约二十公分。里面有一把推剪,一把条剪,一把长梳子,一把短梳子,一到两把剃须刀,还有一条围巾,一块布,有时还有一块小玻璃镜。就像照妖镜,剃完头后照照自己美不美。
这块布不知道叫什么布,只知道他在给大人刮胡子时,先把那块长条布挂起来,那个剃须刀在布上面反复磨擦,然后又继续刮胡子,让我印象深刻。
后来知道这块长方形的布叫磨刀披子。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块布竟有如此大的神力。
经常给我剃头的师傅就在义津上街头不远处的一个叫小程庄的地方。剃头的时间大多在月初头几天,而且都是在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摸清了他的底细。那时我怕剃头,每到此时,我必溜之乎也。有时失算了,撞个正着,但我跑得快呀。害得母亲左哄右哄,有时煮个鸡蛋,有时不知从哪里搞点小冻米糖,哄我剃头。常常是师傅很着急,母亲跺脚哭。在剃头时,我也是烦躁不安,乱说乱动常惹得剃头师傅哭笑不得。真正是我的头难剃也。
那时候的剃头匠,确实很寒酸。没有光鲜亮丽的衣服,灰头土脸,吃的也不太好,面黄肌瘦。古语说的好,吃的好不好看脸上,穿的好不好看身上。所以无论是从脸上,还是到身上,剃头匠给人的感觉,都过得不是太好。有的剃头匠连“烧锅”的都讨不到。经常给我剃头这位师傅近四十岁依然单身一人,姓什么我记不得了。
解放初期,义津没有理发店,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上门服务。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后,义津才有理发店。
最早的理发店应该是吴福民的父亲开的。他的店开在上中街,钱见来隔壁,张双喜豆腐店对面。
理发店和剃头匠就不可以同日而语了。
理发店首先有门面,墙壁上挂着大玻璃镜,往镜子面前一站你的容貌可一览无余,比那块小照妖镜大多了,也气派多了。还有铁制理发椅子,这椅子能放倒还可以旋转,刮胡子时躺在上面,脚伸的笔直,舒服极了。另有热毛巾敷脸修面,连后脑壳也用刀轻轻刮过。
剃须刀是木把子,长约五六公分,弓背刀口略带弧形,锋利无比。刮过的胡须用手倒摸,一点没有触碰挡手的感觉,证明胡子刮的干净利落。
最后掏耳朵,按摩太阳穴,捶捶背,这一整套做完才把身上的蓝布大披子解下来,用力地抖几下,理发才算结束。
到理发店理发的都是有体面的大人,小孩子的头似乎不值钱,仍是剃头的上门打理。
吴福民有个哥哥叫吴泽民,子承父业,家住上街头的长春庄。他是散兵游勇,专门给人剃“零头”。
后来,下街有位唐师傅理发店,坐落在牌坊附近。他因耳朵有点聋,又称唐聋子理发店。我父亲是他店里的常客。
再后来,乔根生和吴福民的理发店相继登场,这两位后起之秀,大有追赶超越前辈理发师傅的能力和趋势。记得吴福民的理发店开在下中街的“万春堂”药店对面,乔根生理发店开在上中街的“吴皮匠”对门。
吴福民后来参军了,复员退伍后被招工又被分配在我一个单位,共同为水利事业打拼。
还有一位剃散头的张师傅不能不提,因为他是义津的另一道风景。
他叫张启盛,家住王家弄堂后门口。原以为他手艺不行,无人问津,一天到晚,从街前跑到街后,从街东跑到街西,难以接到一个剃头业务,弄得常常无米下锅,生活很是拮据。见此母亲有了恻隐之心,常跟我说:儿啊,张剃头的好可怜啊,我儿的头就留给张剃头的剃吧。所以我的头发再长都不会剃,非要等着他,以缓解他的困境。
后来才知道他患有肺结核,大家都敬而远之,难怪他总是病歪歪的样子,常穿一套灰不溜秋的中山装,业务稀少,人又老实本分,那种贫穷潦倒的样子,让我印象非常深刻。
记忆中的义津理发业,好像没有走合作化道路,一直各自为战,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在所有理发从业人员中,乔根生的手艺最好。他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无论剪平头,理滿发,他都可以根据你的头形、脸形,还有“三庭”形象(所谓三庭,由上庭、中庭、下庭组成。上庭又称天庭,眼睛周围及以上部位。中庭,鼻子周围。下庭,嘴周围),配上适当的发型,看起来顺眼而且大方得体。
他理的发有层次感,长短过渡错落有致,衔接平顺,厚薄适中,观之愉悦。而且手脚轻柔,推、剪舒适,刮起胡子来像春风戏柳,刀过须清,无论是小脸或老脸,经他之手,都容光焕发,滿面春风。
为此特打油一首,以留下义津“乔一剪”的佳话。
银剪飞刀顶上飘,
去留相宜任逍遥。
巧手扫尽阴霾去,
还我靓丽胜春潮。
在水校读书时,每年的寒暑假,从安庆回到了义津,以及后来参加工作,回家探亲,第一件事,就是找乔师傅剃头。顺便聊聊天南地北,来一次海阔天空。
找乔师傅理发,是一种享受,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
乔师傅当年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威武雄壮,皮肤黝黑,据说曾在铜陵拉过板车,至于如何学艺,师从何人,不得而知。
而有的师傅理出来的发就不敢恭维了。头理的沟壑纵横,阴云密布,发型如锅盖,似瓢盆,让年青者平添愁绪,使年长者秋意更浓…灰头土脸进,蓬头垢面出,而且手忙脚乱,毫无章法可言。岂不尴尬乎!
那时候,剃头的样式不外乎是:小平头,光头,大滿发,小滿发。理发工具也都是手工操作,其他工具也没有太大变化。
义津街乃藏龙卧虎之地,高人雅士比比皆是,追求时尚和新潮者大有人在,即使在艰苦年代,男人们也是风度翩翩,小分头梳的油光铮亮,界限分明,苍蝇都叮不住。女人穿的清清爽爽,干净利落,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但那时候的女人是不进剃头店的,这里没有她们的一席之地。理发问题都是自己互相解决。有的扎辫子,有的梳角巴头,还看到用一根线互相绞脸(清除多余的毛发)。
后来,我离开了亲爱的故乡,与乔师傅渐行渐远了,义津的理发业如何?各位理发师傅情况怎么样?已很难知晓了。
时过境迁,转眼之间就来到了如今繁花似锦的年代。理发从业者不再称其为剃头的了,统称理发师、美发师,可能还有资格证和职称呢。
现在的理发店,不再蓬头垢面,而是高端大气,装潢精美,富丽堂皇,门前的“美发转灯”不停地旋转闪烁,真可谓今非昔比。
现在的理发师,一扫往昔的阴霾和晦气,基本都是帅哥和美女们在挑大梁,不再男女有别、戒备森严了。
理发的价格不是以角计,而是从几元到十几元到上百元甚至千元来计算。
发型更是五花八门,除传统发式外,烫发,卷发,爆炸式,喷气式,波浪式……层出不穷。还有许多新鲜玩艺,我这个老古董就不一定知道了。
头发也不再是单简单的黑色、白色,可做成红色,黄色,绿色,褐色等。
理发的工具和设备更是琳琅满目今非昔比了,那些手工操作工具也都鸟枪换炮了,已基本都是电力驱动了。
现在的理发师,除了理发功能,还必须有美发的技巧。所以要想把这门手艺学好学精,必须掌握一定的美学知识。一个好的理发师,必然是一位造诣颇深的美学家和艺术家。
愚以为,塑造美从头开始。只有头上风光无限,才能带来全面的万紫千红,这就是平常我们所说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理发师就是这道风景的缔造者、奠基人。所以于他(她)们,大家应给于一定的理解和尊重。我们呢,也希望得到合理的价格、更好的服务。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尽管时代变迁,尽管沧桑远去,头永远都是要剃的,发也是要美的,因为美才是人们永远追求的主题。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最美是故乡,美景在枞阳。借此机会,向亲爱的老乡们推荐一个最美头上功夫网红打卡点。
店名:俊奥理发店
地址:枞阳县政府信访局正对面
本店宗诣:从业师傅潜心从上海、韩国学成归来,决心造福桑梓,引领时尚,追求卓越。
欢迎光临体验!
月是故乡明,美景在心中。
莫忘头上事,风光任你行。
--END--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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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许芳林 安徽枞阳人,水利工程师。原就职于安庆市水电工程公司,现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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