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属于我的城市,我深爱过你。_自己的_让我_生活

我从小就呆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父母离婚给了我颠沛流离的童年。

我像只小猫被提着脖子拎来拎去,一会儿在爷爷家,一会在外婆家,一会跟着爸爸,偶然见到妈妈。

他们都有不同的规矩,对我有不同的要求。三四岁的我,常对生活里的一切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同样的话,爷爷听了哈哈大笑,在外婆家却会挨骂?

爸爸家更是布满雷区,我时刻都得小心地摸索着他的规矩。他喜怒无常,活在自己主观的世界里,我今天做对了的事情,明天可能挨一记耳光。

小时候,我最向往的城市,是有妈妈的地方。她在地图上飘来飘去,寄来一张张明信片,一封封信。她的地址总在不停变化,我也不知自己该向往哪里,直到她终于在成都定居。

搬去和妈妈住的那天,大巴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向前,初中毕业的我,看着窗外止不住的笑意。感觉自己终于逃离了人生里所有沉重的东西。

那时的成都,还没有属于我们的家,我们常常搬来搬去。妈妈有她小小的迷信,说搬家一定要在上午。有好几次,我和妈妈一大早起床,迎着朝阳,用板车推着不多的家当,搬家,搬家,一次又一次,住得更好一点、方便一点。她喜欢住在高的地方,我们只租得起没有电梯的老旧小区。上上下下的楼梯,搬不完的东西,但我却再不觉得生活里有什么沉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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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喜欢享受生活里一切的不确定,有好几次,遇到暴雨,她就拉着我,在城市的倒影里向前奔跑,嘻嘻哈哈地大笑。

2002年我开始连载,收到汇款单时我踮着脚尖举着给妈妈,我俩高兴得拉着手转圈圈。我拿到自己书的出版合约时,我们终于有了勇气贷款,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我们高兴地从四处淘来旧家具,甚至从垃圾堆里捡了一张桌子,洗干净放在客厅正合适。

那时候,我以为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生活里所有的颠沛流离到此结束。

但没过多久,一场车祸就带走了她。

那个曾经闪闪发光,对我来说充满魔法的城市,她不在了,一下子就枯萎暗淡了。

空空的屋子里剩下我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坐在电脑前画画,却还是承受不了这一切。

不久后,我提着行李箱来到了北京,逃离了那间装满回忆的房子。

2006年的大望路,许多地方还是工地,我在一个被一群高楼包围起来的老旧小区里租了间公寓。

那个小小的房间,贴着发黄的墙纸,蓝色花朵白地砖,没窗户的洗手间,老旧却温馨。

在北京,世界开始向我张开了怀抱。我的书开始畅销,版税一笔笔地来。但没了那个我可以与之分享快乐的人,钱就只是让生活变得方便点的工具。我再也不怕东西太多搬不动了,请人就可以了,那些许多我和妈妈很费力才能完成的事情,如今都变得容易。

可她却早已不在我身边了。

我来不及再多怀念她,生活扑面而来,紧紧抓着我,在浪潮里翻滚。

大望路的这间小公寓里,我把回忆树的种子藏在那里,期待自己重新生根发芽。

不久,我感觉自己喜欢上了这座巨大的城市,我接受了这里的光鲜亮丽,享受着这里的便捷,朋友来来去去,这里让我渐渐忘记了痛苦,也让我渐渐遗忘了那些,最珍贵的,回响在我心里的声音。

许多我曾经只在网上聊过,杂志见过的人,都变成了我的朋友,我见到许多小时候喜欢的画漫画的偶像。我和大家聚会,畅谈,欢笑。我留长了头发,开始花钱买衣服,鞋子,包包。我有了很多化妆品,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我渐渐成了一些小孩的偶像。他们说,寂地,我好喜欢你。

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我开始害怕被看不起,于是拼命地装扮着自己。我迷失了自己的路,在年少时来得太快的名声中,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

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我心底的怯弱也醒来了。像小时候那样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会不被接受,不被理解。于是学着周围的人,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总让自己忙个不停,通宵通宵地画画,写稿子,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我不想成为谁的偶像,我只是希望那些和我一样,微小的,不安,却勇敢的小孩,看了我的作品,会更喜欢自己。像小时候打碎了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我,妈妈过来对我说:“没关系,我也常打碎碗。”她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如释重负。这才是我创作的初心。

现在我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捧着自己小小的成就生怕打碎了,

于是渐渐失去了创作的勇气,也遗忘了自己的真心。

2011年北京的夏天闷热得我无法呼吸,大望路那间轻巧敞亮的公寓,在我住了五年以后,变得沉重拥挤,我再也找不到重要的东西了。

我以为这间公寓是我在北京奋斗的开始,想不到却是结尾了。

曾经让我开心的创作,现在变成机械重复的工作,我觉得自己画的东西越来越没有意义,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变得透明。最终我拖着行李箱,逃离了北京。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十几个小时的大巴,我到了大理。

那时的大理古城,连快递都送不到。我骂员员是他让我到这种地方,我骂他我为他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我知道自己在撒谎,我根本不会成功了,只是把焦虑都发泄在他身上。他没有揭穿我。

后来我和员员一起,搬家,吵架,和好;装修,吵架,和好;做饭买菜,吵架,和好;讨论创作,吵架,和好。

再后来我们吵得越来越少了。‍‍‍‍‍‍‍‍‍‍

最后,我们把生活一点一点拼凑成了喜欢的样子。

像火山喷发过后,山崩地裂满地狼藉后的很多年,一切却慢慢开始生机勃勃起来。

生活让我的心沉静下来后,藏在大望路公寓里那颗回忆的种子,终于开始在我心里慢慢生长。我又找回了最初的,简简单单的,创作的快乐。

我感激自己年少时能游历那么多最后不属于我的城市,它们每一个都给了我寻找自己人生道路的经验和勇气,我也感激那些与我相遇的灵魂,他们成了我的朋友、爱人、老师,陌生人。

我喜欢我所有痛苦的,悲伤的经历,否则,我不会明白很多事情。

不在那些不属于我的地方横冲直闯,被拒绝,被否定,我也不会理解什么真的属于自己。

2017年,我和员员在喜马拉雅山脉徒步了半个多月。一起翻过了海拔5000多米的山峰。

走得很远,便能看见,那些攀登起来感觉很高的山峰,几天后回头看,也不过是个小土坡而已。

而那些在山顶上看起来渺小得不值一提的破旧小房子里,有最温暖的柴火,最甜的玛莎拉茶和最柔软的床铺。我把心安放在那里。

我从自己渺小不知所措的生活里,慢慢出发,慢慢前进,抵达一个小小的巅峰,又滚过长长的下坡。滚入真实的生活里。

一切没有答案,唯有去经历。

不需要哪里属于我,只要每一天都认真地生活。

今天我的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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