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上海举办世博会，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游客，此时地处游览区的黄浦江旅游码头却意外浮上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给警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经法医检验发现该女尸腹中已有九个月的胎儿，但是尸体残缺不全，确定身份遇到重重困难。寻找凶手的过程中出现了两位嫌疑人，一位是未出生孩子的亲生父亲，另一位是死者的长期情人。
这是桩典型的情杀案，案情看似简单，但破案过程一波三折，今天我们一起来看这起黄浦江谜案。
2010年5月17日下午1点，上海外滩的河道清洁工在黄浦江旅游码头1号泊位工作时看见江面上有漂浮物，拖拽过来后发现是一只大旅行袋。清洁工以为里面装了棉袄之类的衣物，出于好奇就打开了包裹。
（打捞上来的大旅行袋）
没想到包裹内是一具女性的躯干，没有头和四肢，清洁工立刻报案，警方到场后发现尸体不全且经过长时间浸泡已高度腐败，无法确定外貌等特征，遂送至法医处检验，希望尽快确定死者身份。
经过初步勘验，确定死者为女性，年龄23至25岁左右，身高1米60左右，死亡原因是窒息。打开其腹腔时，发现她的子宫内有一具发育到9个月大小的男性胎儿尸体，体长47厘米，发育健全，而且胎位很正，死者是在即将临盆时不幸被杀的。
凶手如此痛恨死者，也没顾及她腹中无辜的孩子，而且放着包裹里的值钱东西没拿，59岁的老法医认为这起案件是情杀无疑，而且断言死者被害大概率是因为腹中胎儿，凶手的目的是摆脱这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查明死者身份，再由她找到腹中胎儿的亲生父亲。
死者的有效信息不多，只知道是女性，25岁左右，身高1米60，怀孕九个月时被害。警方一开始寄希望于死者家属报案，家里的孕妇失踪多时，正常情况下亲人和朋友都会在第一时间报案，但是警方查遍了江浙沪三地的失踪人口报告，没有发现任何有效信息。
警方重新调转方向，去检查装尸体的大旅行袋，那里面有很多死者的衣物，而且春夏秋冬都有，这说明她在上海是有居住地的，且居住了至少一年。她的孩子即将临盆，应该是想在居住地稳定生活；她大概率不是走在路上突然被害的，而是有预谋的在居住地被害，否则不会所有的衣服都装在了包裹里。她的居住地和抛尸地应该距离不远，因为犯罪嫌疑人带着这么大的旅行袋走太远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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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捞上来的大旅行袋）
另外，在仔细研究了死者衣服的样式、质地、品牌和购买渠道后，警方推测死者可能从事坐台、接待一类的工作。
（打捞上来的部分衣物）
警方无法从失踪人口中找到有效信息，就转而研究死者的抛尸地点。黄浦江全长113公里，宽300至700米不等，终年不冻。上海水上公安局的专家法医钟允保擅长根据尸体的外部特征确认其被害时间，他说一般抛尸者都是杀人后尽快抛尸，所以确定抛尸时间，大概就可以锁定被害时间，而他综合计算过水温、潮涨潮落规律、江面江底流速等信息后得出结论，抛尸时间在2009年12月中下旬到2010年1月初，也由此推断出死者受孕时间在2009年5月左右，抛尸地点则在卢浦大桥都杨浦大桥之间。
有了抛尸的时间和地点后，附近的小区和医院成为警方的排查重点，他们先将范围锁定在附近14所设有妇产科的医院，通过电话和走访联系了相关时间去做过产检却没有去医院生孩子的孕妇，在一一见面排查4023名孕产妇后，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之后他们走访了相关小区，把协查通告在小区张贴、在电视台滚动播放，还是一无所获。
在这段时间里，警方也在尝试寻找和胎死腹中的婴儿DNA匹配的人，尽管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都没有任何收获，但法医还是很有信心，他们认为这位男性很可能有过犯罪记录，大概率曾被提取过DNA，所以早晚会被匹配到。
2011年10月18日，苏州市公安局传来消息，一位涉嫌赌博的男性和死者腹中胎儿有亲缘关系。上海警方当天就赶至苏州，当时他们认为案子很可能就此破获，胎儿的亲生父亲或许就是杀人抛尸的凶手。
被苏州警方抓获的男子名叫杨尔军，金湖市人，已婚，当时38岁。此人有强奸、吸毒贩毒、敲诈勒索等案底，无业，近年同时和多位富有女性保持暧昧关系，并以此为生。他和作案凶手的画像非常吻合。
（杨尔军的部分犯罪记录）
但是杨说自己从不认识什么上海女人，更不知道有人怀了他的孩子，他自称“在家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
（杨尔军受审画面）
警方认为杨看上去不像说谎，但DNA结果不可能骗人，多年经验告诉他们像杨这种有犯罪前科的人，一般都有抵触情绪和防范心理，对一些具体细节或许有所隐瞒。
在警方的提示下，杨尔军承认2009年5月（死者受孕那段时间）去过上海，但是只去了短短一天，“是去玩的，去溜溜冰（吸食冰毒）的，溜完就回家了…（在上海）没有和人发生性关系”。
警方经过调查发现杨在上海没有居住地或暂住地，也没有亲戚朋友，相应时间内唯一的住宿记录也正如他所说，发生在2009年5月11日。而在他老家金湖市的走访调查中，也没有任何人听说或见过一位孕妇出现在他生活里。
（杨尔军的住宿记录）
就在案情胶着时，警方又找到2009年5月和杨一起来沪的朋友陈某，在调查他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
据陈某说，2009年杨尔军找到他，骗他去上海做木材生意，到了上海后杨联系了一个名叫红姐的孕妇购买冰毒，就是这个红姐安排他们去了那个旅馆吸毒，留下了杨在上海的那一个住宿记录。陈某还说自己当天去过杨尔军的房间，看见他和一位陌生女子同床共眠，从房间和床上的凌乱状况来看应该是发生过性关系，这是杨从没提过的细节，应该就是他刻意隐瞒的那部分。
杨尔军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上海时和一名叫小敏的女子发生过性关系，是由卖给他冰毒的那个红姐介绍的，在他离开上海后就没再联系过。红姐来自四川，有贩毒吸毒等犯罪前科，之前在上海活动，后来和丈夫去了昆山。警方找到她后，她承认自己曾将小姐妹小敏介绍给杨尔军，但是她说自己怀孕半年后就离开原来的圈子了，也和小敏断了联系。
据杨尔军和红姐描述，小敏漂亮、苗条，身高1米60左右，可能来自河南、江西或者山东，杨尔军说自己和小敏只有那一面之缘，但红姐说自己2009年秋天偶然在路上遇到小敏，那时候她很明显是已经怀孕的状态。
小敏的身高和怀孕时间都和死者相符，警方来到杨尔军入住的那家宾馆，从入住登记里找到符合小敏年龄、籍贯和入住时间的女性入住人，把她们的照片拿给红姐辨认，她认出其中一个就是和杨尔军发生过关系的小敏。
（小敏）
小敏全名范春敏，遇害时25岁，来自河南新郑。警方当天开了11小时车去往河南找到其家人，发现他们已经和女儿失联了近两年之久，小敏父母说他们一直以为女儿在上海嫁人过好日子了，所以一直没报过失踪，也没报过案。
小敏与父母失联的时间和警方推测的死者遇害时间相吻合，在经过DNA比对后，证实了在黄浦江发现的女尸就是小敏，至此，死者身份终于有了确切的结论，案件也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范春敏）
在确定死者身份后，杨尔军的嫌疑就基本被解除了，虽然他是小敏腹中胎儿的父亲，但他和小敏没有联系，对此并不知情，也就没有了作案动机。而且小敏被害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待在老家没去过上海，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此时，小敏的朋友向警方反映，他们知道小敏有个男友，俩人在2008年左右开始交往，后来就同居了，朋友不知道小敏男友的具体信息，只是听小敏叫他“小熊”。
警方调查了小敏的交友圈，发现其中没有人名字里有“熊”字，也没有人外号和“熊”相关，但有一个叫郁凡荣的男性和小敏关系暧昧，而“荣”的上海话发音和“熊”非常相似，警方怀疑这个“小荣”就是他们要找的“小熊”。
郁凡荣是上海本地人，1972年出生，在上海一家大型保险公司做高级经理。他已经结婚并和妻子育有一个孩子，但婚内出轨了小敏，他的朋友都认识小敏，也都知道她就是“郁凡荣外面的女人”。
（郁凡荣的资料信息）
郁的朋友反映，他们知道2009年初郁和小敏开始同居，但是年底小敏就突然消失了，他们也曾经因好奇问过小敏的去向，但郁解释说她回老家生孩子养孩子去了，“养了个女儿”，朋友也就没再追问。
掌握这些信息后，2011年11月警方决定突审郁凡荣。
（郁凡荣接受调查）
郁爽快承认和小敏谈过恋爱，但坚持自己没有杀人，他说2009年他就把小敏送回了河南老家，给了她五六万块钱和平分手了，自己也没再见过对方，以为她在老家结婚生孩子了。
警方一连审了四天，郁凡荣都咬死自己和杀人抛尸案无关。警方试探性向郁透露小敏怀的孩子并不是他的，结果这大大地刺激到了郁，他觉得不可思议，直接崩溃并交代了杀人抛尸的全过程。
据郁凡荣说，小敏刚来上海时在洗头房做临时工，他去按摩认识了她之后就经常约着一起出来玩，关系逐渐暧昧。当时郁在保险公司工作，收入较高，和妻子因为关系不好在闹分居，也就是在和妻子分居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和小敏同居了。
在和小敏发展成男女之情的初期郁也想过离婚，最终没下决心。郁凡荣对此解释说，从2009年5月开始小敏极力要求郁离婚，理由是她在为郁流产两次后又第三次怀孕了（现在DNA技术已经证明这个孩子是杨尔军的，但当时小敏和郁都坚信这孩子是他们俩的）。郁凡荣的朋友都劝他别离婚，“我们这些朋友都离婚了，就剩你一个了，你是整个朋友当中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不能倒，不准离婚”。
郁说他没有质疑过小敏的孩子是否为自己的亲骨肉，但希望小敏去堕胎。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和前妻已经有一个15岁的儿子了，各方面都很优秀，不愿意“外面的女人”再生一个孩子，一方面他也不想和小敏结婚。“我家里孩子也这么大了，儿子我也很喜欢，老婆也不错，朋友也在劝，所以我也没想过要和她怎么样”。
（郁接受采访画面）
据郁说，小敏对于堕胎的态度反反复复，和郁的关系也越来越僵。同年9月她找到郁的姐姐大闹，对方答应只要她离开郁凡荣就给她一笔钱，但小敏还是想跟着郁，就拒绝了这笔钱，也一直没有去堕胎。
2010年1月11日晚，郁凡荣说自己和小敏因为堕胎的事再次发生了口角，小敏赌气大喊要生下9个月大的孩子，他听后怒火中烧，激情之下掐死了对方。
此处郁的自述有明显漏洞，9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不需要小敏“赌气”生下了，即将临盆的孩子想不想生都得生。更可能的情况是郁和小敏几个月没相见，再见时他才得知小敏没堕胎且孩子已经9个月大了，他认为别无选择只有杀人。
1月12日，郁凡荣将小敏碎尸，并将尸体躯干部分连同她的衣物塞进搬家袋，分两次将全部尸体扔进了黄浦江。
（郁指认犯罪现场）
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小敏也没想到自己所怀的孩子不是郁凡荣的，而为了甩包袱而杀人的郁在得知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后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他觉得自己很倒霉，忙来忙去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郁凡荣说“想想都觉得自己很苦，小孩结果不是我的，我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作案后，郁凡荣知道在劫难逃，带着儿子去旅游了好几次，也努力和妻子重修旧好，希望在最后的自由时间里体会做一个好父亲和好丈夫的感觉。他说自己非常后悔，对妻子、对家庭都有所亏欠，因为儿子没几天就要参加中考了（2012年），他请求将自己的所有报道做马赛克处理，也让妻子替他在家人面前隐瞒，“我唯一的亏欠就是我儿子，我老婆现在在骗我儿子，说我到香港去工作了，我没什么牵挂了，就是牵挂他了”。
（当时郁的播出画面是做模糊处理的，也隐去了真实姓名，前文有画面和真名的报道是后来的新发的）
郁凡荣最后跟警察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孩子的亲生父亲能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事后警方将事情的全貌告诉了杨尔军，他说了一句“也是感到很痛心吧”，听不出情绪上有什么变化。
范春敏和郁凡荣之间是否完全像郁所说的那样我们不得而知，因为死者无法再说话，可死在母亲腹中的胎儿却真的是无辜而可怜。真正的生父不知道有过他，也并不在意他，自以为是他生父的人一再要求堕了他，最后还亲手杀了他。他的到来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的欢迎，还没有机会见过这世间的阳光，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来源：房间内的粉色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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