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PROMOTER_电子音乐_艺人_成都

三月,我们仍将持续关注女性群体。

去年,以“创作者”为关键词,我们与这座城市设计、音乐、摄影等领域的女性创作者(张唐、吴卓玲、邓筱、黄悦、吴为)展开了一次对话。

这次,我们将以“职业”为切口,来点不一样的观察。她们生活在我们当中,却鲜少为人提及站在岗位上的样子。她们的职业或许本身就属小众,也或许,因为普遍的认知和环境悄然“隐匿”。

就好像,我们每天在工位上等着外卖小哥,但“外卖小哥”这个称谓,显然让一大批送外卖的女骑手们悄悄隐去了。

对,我们就是想找到她们,她们的职业,她们的身份,她们的话语,她们的故事。

她们是Promoter、脱口秀演员、VJ……

对音乐的喜欢根源比较久远了。小时候爸爸买来的那台音响,一些世界名曲的“靡靡之音”从黑洞洞的喇叭里飘飘摇摇,摇啊摇,摇进了Kaya的耳朵。年纪不大的她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至今仍记得清楚——有一首非常有名的Disco,来自德国Dschinghis Khan成吉思汗乐队。非要追溯,她觉得那算是启蒙,包括长大后偏爱的音乐类型都跟这时期掰扯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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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欧洲迪斯科流行乐队,最初于1979年在慕尼黑成立,以他们的歌曲“ Dschinghis Khan ”参加欧洲歌唱大赛”。由原始成员 Henriette Strobel和Edina Pop领导的原始团体在同伴成员 Johannes Kupreit去世后于2020年解散。而由原始成员 Wolfgang Heichel和Stefan Track(接替已故的Louis Potgieter)领导的更新版本团体在2005年重聚音乐会中),自 2018年以来一直活跃。

初高中青春期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她开始探索喜欢的音乐类型。她认为自己打小是一个异常叛逆的人,就是喜欢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

同学喜欢周杰伦、陈绮贞等流行音乐歌手,而她,偏偏反其道行之,专找不太流行的音乐听。这股叛逆劲儿像一张网把她围在中央,即便在电动游戏城打电动玩架子鼓,她都能剑走偏锋学习、认知到摇滚这种音乐类型。

跳入了摇滚的“坑坑”,再往下蹦进了英伦摇滚的“凼凼”,这是一条清晰可见的路径。而她把对摇滚的喜爱、所有的反叛、妄图跟别人区分的行为都归咎“叛逆综合症”。

·淘黑胶的Kaya

2000年前后,互联网没全面普及,学校门外的打口碟流动摊成为一道散碎的风景,因它们的存在构成了那个阶段大部分青年汲取国外音乐的全景。每天伙食费顶多10块钱,为了买心仪乐队的打口碟,她可以吃一两个面包打发掉一餐。

“那时候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愿意为音乐买单。”

2012年,大爱成都音乐节在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博览园里举办,音乐节跨越流行、摇滚、电子、民谣等多元风格,并分为流行、摇滚、成都声音、电子四大舞台。Kaya喜欢的Suede山羊皮乐队为了演出效果,从英国自行携带了“6吨设备”来到成都。

这届音乐节连续演出四天,投入6000万元,最终只收回了300万元票房。

·阵容豪华到前所未见的大爱成都音乐节,成为许多成都人的回忆。网友@章鱼小丸子 说,错过了2012年成都大爱音乐节,后悔了10多年。因为大爱仅此一次,再没有第二次了。

从商业角度讲,这场失败的音乐节是许多成都“80后”甚至“90后”的回忆,这也给了Kaya一次乍现的启发,原来还有一种音乐叫“电子音乐”,因为电子舞台请了Ellen Alien。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式:有一个人站在舞台上,不唱歌也不用乐器,不知道在放什么音乐,听起来又很重复。”每次经过电子舞台,她看到舞台下的听众,不知道他们一个个蹦来蹦去在干嘛,颇有点像电影《龙虾》里孤游者们为了庆祝胜利,戴上耳机,在寂静无声的树林里扭动着肢体。

这时,那句经典台词冒了出来:“我们都独自跳舞,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只放电子音乐”。很多人捕捉不到这种孤独的状态,包括那时候刚刚二十岁的Kaya。

留学海外四年,她毕业后在芝加哥工作过一年时间。如果对电子音乐有稍微了解,你不能不知道“芝加哥的House,底特律的Techno”。这两大电子舞曲风格的出现,世界才正式进入现代电子乐的时代。

·在.TAG

作为市场初级员工,似乎没有精力和体力感受芝加哥的电子音乐氛围。不过,到底是“音乐之都”,街头艺人的表演、多类型的音乐总是以不期而遇的方式出现在公园、广场,使Kaya很感动。这期间她对电子音乐只有模糊的概念,而同时期她建立了一个观念叫“build up the community”,就是在既定社区、社群里建构起富有亲密的人际关系。

举个例子,你会弹钢琴,那就不光只是弹钢琴,发在小红书、微信等社交网络。那么,该思考是不是能用弹钢琴的技能去参加一些社会群体组织,比如给老年人关怀、替弱势群体发声等。这一点,也是后来她做电子音乐相关工作的原因或者驱动。

“我不光为了自己好而活着,我希望自己有价值,而这份价值不能简单等同换算金钱物质。”

2015年,朋友带她进入地下电子音乐俱乐部.TAG,那天她很惊讶,即便拘谨放不开,仍然感到兴奋:“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跟我一样的人,而且这么多。”

·谈及影响自己的人提到了摄影师陶韵、.TAG主理人Ellen与Cora(从左往右依次排列,右一为Kaya本人)。

后来,Kaya的正职是在教育机构负责成人英语业务,经一个关系较好的学生介绍认识了Lantern Club灯笼俱乐和部分在北京做电子音乐的朋友。

新裤子庞宽与Pei联合创立的厂牌Bye Bye Disco邀请DJ Trust Me来中国巡演,随后委托Kaya去做艺人在成都地区巡演的地陪。自此,她开启了电子音乐圈“编外人士”身份。

直到有一天,.TAG主理人Ellen问,要不要加入?就这样,她加入了.TAG,开始了昼夜颠倒的生活——写文案、接艺人等。

那个阶段,更年轻更有精力,正职、兼职连轴转。她有时候负责卖门票晚上11点卖到凌晨3 、4点钟。睡到临近中午11点起床,再继续上班。说起来,Kaya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所以,那时候很胖,很辛苦,压力肥。”

即便辛苦,依然快乐,经过内部合作之后,她更了解如何运营俱乐部,这是一个积累的过程。

搭档冯扬,Kaya喜欢称他为老冯、老扬,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音乐爱好者(在她的定义里,不是一个派对文化爱好者)。得知朋友想引进艺人做派对厂牌,他对她的决定选择无条件支持。

“我跟他说,请这些艺人不知道怎么做,也不知道贵不贵。然后,他根本没有考虑就说,好,我们一起请艺人做厂牌。”

·Kaya及搭档冯扬

在老冯的推动下,他们才开始做厂牌,做活动(2018年,DJ Fakeyang加入任职VJ)。每月捉襟见肘的月薪无法平摊办活动花费,因钱产生的困扰在遇到搭档后都迎刃而解。

“有了他的支持,我就有了信心。”

我不禁发问,这样看来,是不是做电子音乐的朋友都不愁钱,好像日常的柴米油盐,不在这样一群人的考虑范围?想做一场活动就任性地做了。这,也是大家对做电子音乐的人的一个固有印象。

“其实,电子音乐就是clubbing,有很多不同的分类,而我们讨论的是地下电子音乐文化。我认为它不以商业、赚钱为目的,它是一种更精神的东西,更在乎艺术的表达以及音乐性。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是殷实的,大家就是图一个氛围和好玩。

“所以,我们喜欢的,我们就去做去演。”

两人一起请教Ellen(.TAG主理人),怎么样去发邮件?怎么卖门票定多少钱?之前没有系统学习如何做一个Promoter,真正着手这些事无巨细的琐事才算正式开始了,而这个边做边学的过程十分漫长。

起初,在网络上联系国外艺人,艺人的经纪人怕遇到恶作剧,专程打电话来跟她确认确实有人、厂牌、俱乐部的存在。经纪人才相信原来自家艺人真的被远在千万里外的中国成都一家电子音乐俱乐部预约了。对大部分艺人来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来中国。

·A Dose of Joy活动现场。

这时候,做厂牌、活动,Kaya也尽量不跟大家雷同,她把原因归咎于“叛逆综合症”这种情绪掌控了自己。

·Mozhgan,A Dose of Joy邀约的第一位国外DJ艺人。

A Dose of Joy,2017年诞生的年轻成都派对厂牌,由Kaya和冯扬共同创立,在成都举办过多场派对。其官方微信上这样描述道:音乐品味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但绝对精挑细选。

Mozhgan、Solar、Phuong-Dan、Bell Towers、Interstellar Funk等都曾在年轻厂牌的邀约名单里,以及Yu Su(中文名苏玉)也名列其间。

·Yu Su,是bié Records签约的第一位音乐人,这位出生中国河南开封,现居加拿大温哥华的中国姑娘,她的 Resident Advisor 混音多次获评 “Mix Of The Day”,如今已是世界电子乐界的一颗新星。

这些能被邀请的艺人也都非常好,出来演出不纯粹只是为了赚钱,都是想去接触不同自己以往的环境,不会报出离谱的价格。

天晴风舒依然阻挡不了要下雨,每做一场活动就亏一场的钱,最好的程度仅仅是收支持平。

·DJ Solar,旧金山派对文化里的一位重要人物。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切身参与成都的派对活动,从前期筹备、联络到后期参与、执行,活动的频繁、密集过分考验年轻的主理人们的耐心与耐力,尤其活动进行到后面大家产生了一种“为做活动而做活动”的感觉。

这种疲于奔命的感觉,在2020年的那个冬天戛然而止。

2020年之前,每一个月四个周末,来自世界各地的DJ轮番造访成都。因为疫情原因,所有的国际DJ艺人演出全部取消,国内DJ艺人也无法向国外输出,甚至有段时间国内城市间的巡演也停止了。

“作为本地派对Promoter,我一开始对这种影响持悲观态度,一度认为疫情给本地舞池文化带来了打击。”

反过来看,她认为这段空档期使得俱乐部、艺人们都有机会反思、沉静。过去国际DJ艺人占据表演压轴时间,国内的艺人仅在暖场及收尾时间演出,国内及更年轻的艺人少有在俱乐部里演出的机会。随着电子音乐及俱乐部的复苏,国内年轻艺人有了更多机会表演和被看见。

·偶尔会到院吧放歌玩。

“虽然电子音乐看起来偏向小众、地下,但是还是会有一个追寻、比较的风向。这几年,不同的俱乐部以及艺人个人越来越有自己的风格,他们放的音乐类型都不太一样了。”

生活慢下来,做得少了,想得多了。Kaya也开始恋爱,结交认识了更多各行各业的朋友。在相互交往的过程里,她开始被影响,开始不住反思“身为女性”面临的社会问题、职场问题。

这得从两方面来说,一方面是DJ艺人。成都的DJ艺人在男女性别上保持着相应均衡比例,相处的氛围融洽,相互尊重。但不得不承认,“确实以前女性艺人的演出机会少于男性,包括自己以前的选择倾向也是这样,我发现我找的艺人偏男性多一点。”

·去户外、学咖啡、撸猫、看展,愈加成为日常

二方面是Promoter本身。透过Kaya的眼睛看,目前,在成都乃至全国地下电子音乐圈远不如外界看起来的繁荣,行业的繁荣往往牵扯产业链条,从台前到幕后都应该是衡量产业的兴衰指数。

成都地下电子音乐圈的专职Promoter数量并非想象得那样多,能做这一行的无论男性或女性基本上处于兼职状态,比如,俱乐部主理人兼任Promoter或DJ艺人兼任Promoter等等。各种花式组合都指向了一点:它,作为职业无法给从业人员提供等同的回报。

·赶集市之外,遇到朋友摆摊,空了自己也会来帮一手。

而Kaya热爱这份面对细碎执行事务的幕后工作,她愿意躲到台下躲进人群,把自己喜爱的电子音乐、艺人推向台前,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去影响、建立理想中的社区、社群。这个社区、社群无关大众、小众。

她也希望以后以自己的力量,能给到女性艺人更多演出机会。

2023年,今年的春天来得比以往早一些,雨水打在了屋檐上浇湿了老街上的梧桐树,以及银杏的干枝丫。

时隔近三年,Kaya正在筹划一次全新的电子音乐派对,活动坐标上海,她将再次作为A Dose of Joy的主理人亮相现场。

是不是亏本她都不在意,并向身边的朋友们发出了盛邀——五月找她玩。而五月,在成都绵绵的春雨之后,上海将正式步入一年一度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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