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时老百姓很容易沦为刑徒,生活全球垫底,简直惨绝人寰|文史宴_官府_劳役_囚犯

文/庄奕杰

本文近距离观察秦和西汉的刑徒经济,想穿越回大秦、大汉出征匈奴的,还是先想想会不会穿成刑徒吧。东汉以后,随着豪族社会兴起,刑徒经济大大削弱,人民终于过上人过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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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刑徒已经停止了一天的行进。陶生的铁链却似乎更加沉重了。每当刑徒的队列向前缓慢挪动,他脚上的水泡和伤口就传来阵阵刺痛。

很快,陶生被带到一位衣冠楚楚的官员面前。“报上你的名字、年龄、身高、所犯罪行、判决结果、籍贯,以及来自哪所监狱。” 那人说道,甚至都没抬头瞧他一眼。

“陶生,二十四岁,身高七尺,坐重伤罪,判处五年劳役,籍贯平舆县,来自汝汾郡狱。”他冷漠地回答。登记官迅速写下这些信息,最后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陶生的铁链和衣服,却什么也没说。陶生让到一边,好让他登记下一个人。

除了陶生之外,还有数千名犯罪的劳役正在迁徙,其中有些人是自愿的,但大多数是被迫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徙往他处。

秦和西汉蓄意把国民罚款罚成奴隶

来无偿使用其劳动力

行进路上的条件极为残酷,悲剧频频发生。这些刑徒的生命和记忆就像他们脚下的足迹那样,很快就要在这条布满尘土的道路上烟消云散。

过去七天以来,陶生也是那支戴着手铐脚镣、深受苦难的队伍中的一员,把他与其他囚徒联结起来的不仅仅是锁链,还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懑。

不止他一个人怀疑, 他们之所以被宣判有罪,其实并不在于他们所犯的罪行,而在于国家需要众多的流动劳动力任其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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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其他许多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一样,陶生从来没有幻想过会被公平对待。他出身于贫寒的农户,父母终其一生都只是佃农。

像大多数佃农一样,陶生的父母非常穷困,就算攒了些许微薄之资,也会立刻消耗在养活陶生和他的几个兄弟上。陶生是他们最小的一个孩子,一直和年迈的父母住在一起,直到他们先后去世。

父母的过世终究会改变陶生的生活,但母亲离世后,这种改变以最糟糕的方式发生了。

随着父亲的去世,陶生家愈发贫困,所以母亲的葬礼一切从简,但即便如此,陶生兄弟几个也负担不起葬仪的费用。

因此,当村里一些泼皮无赖嘲笑他家葬礼寒酸简陋时,陶生不禁怒火中烧,挥拳把那人狠揍了一顿。从小就干苦力的陶生异常强壮,再加上熊熊怒火,结果用力极猛,竟把那人打得头骨破裂。

当地官府对村里的贫困甚至饥饿都可以视而不见,对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却能迅速严厉地予以惩处。陶生立刻就被押往县衙内的牢房,在那里被关了大约一个月后,县令才对他的罪行进行判决。

恶劣的生存环境对陶生而言并不稀奇,他那间破旧的茅草屋经常被村民取笑,但与牢房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糟糕环境相比,陶生的破屋已经算得上名副其实的天堂了。

除了陶生以外,还有十个人跟他一起挤在这个狭窄的牢房里,不仅白天活动范围很小,到了晚上也几乎没地儿可睡。为了表明他们对囚犯处境的漠不关心,官府不仅没有试图改善监狱条件,而且又往里面塞进来两名犯人,让陶生最后两天的囚禁生活更加痛苦。

陶生非常困惑,为何自己的案子要等整整一个月才开庭审判,毕竟案情一目了然,没人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他确实想过,负责审理这起案件的官员故意拖延候审期限,以期陶生的哥哥们,也是他现在仅有的家人,有时间筹措钱款,贿赂官府予以轻判。

如果真是这样,恐怕这个官员就要失望了,因为他家已然把最后一枚铜币都花在了母亲的葬礼上。好在从另一方面而言,受害者的家人也同样影响不了陶生的判决——他们村的人都太穷了,谁都没有能力打点官府。

或许是负责审理的官员因为没有收到贿赂而心怀怨恨,或许因为县令向朝廷提供的劳役必须达到某一数额,总之,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那天的判决都惊人地严苛:陶生被判处五年徒刑和劳役,服刑期间头发剃秃、双脚戴镣。

陶生这一判决属于城旦舂——这是除死刑以外男女囚犯会被判处的最严重的刑罚。城旦的意思是“治城”,而舂的意思是“治米”。

一开始,城旦舂是实实在在的无期徒刑,但最近这种刑罚已被缩短为六年、五年或四年的有期劳役。让陶生剃成光头的命令则是一种较轻的额外惩罚,官府还有一些替代处罚,如砍掉脚趾、面部刺青或遭受鞭打。

当天,与陶生一同关押的两名轻罪犯被判以鬼薪,每人服刑三年。这些罪犯将会在寺院里度过刑期,做诸如伐木之类的工作。一名女囚被判以白粲,与鬼薪量刑相同,不过其承担的劳动更适合女性囚犯,如采摘稻穗和其他卑贱的劳作。

这些囚犯对判决的不公义愤填膺,一边号啕痛哭,一边捶胸顿足。陶生却异常坚韧,保持平静,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可哭的。

自从双亲过世之后,他们的土地便被地主交给了其他佃农,所以即便他恢复自由之身,他也一无所有。作为一个囚犯,他最起码还能有个容身之处,有口粮食可吃。

然而,当陶生和其他囚犯会被送到常安某个国家工程中服刑的消息传来时,他看到狱卒默默地哭泣起来,这不禁让他备感不安。

那位狱卒是个善良的老人,尽可能地照顾他所管的犯人。他尽力清洁牢房,确保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水喝。尽管他对粗劣的伙食无能为力,但他至少把陶生哥哥送来的饭食带给了他。其他很多狱卒会直接没收这些食物,或将其卖出牟取私利。

尽管有了哥哥的帮助,陶生却依然营养不良,和其他罪犯一样,他甚至在出发前就已经病弱不堪。

--------------------------------刑徒--------------------------------

根据服刑时间不同,刑徒受到的刑罚主要分为五种类型,即城旦舂、鬼薪白粲、隶臣妾、司寇和罚作。

与前两类相比,被判隶臣妾者享有更多自由。男性刑徒被称为隶臣,女性刑徒则称为隶臣妾。本质上,他们要在官府衙门内服刑,从事众多卑贱枯燥的工作。一些隶臣甚至负责为官府传递文书,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自由行动。西汉中期刑法改革之后,隶臣和隶臣妾便不再属于刑徒之列。

司寇最初是朝廷官员的官名。秦汉时期,司寇成为一种刑罚,并且是这一时期量刑最轻的刑罚。司寇甚至能够参与监狱的管理工作。例如,据一些记载秦代律法文书的竹简所示,司寇可以对城旦舂的劳作进行监督。每二十个城旦舂就有一个司寇负责监管。一些司寇甚至拥有自己的土地,尽管他们的土地所有权只相当于庶民的一半。

罚作也是一种轻刑,一些学者认为罚作和复作一样,都是针对女性罪犯的刑罚。罚作的量刑一般是一年或几个月的轻度体力劳动,或许相当于现代的社区服务。

后来,皇帝计划大赦天下的传言在牢房内不胫而走,这位老狱卒也和其他囚犯一样感到十分高兴。即便是不在赦免之列的囚徒也可以卸下铁镣,劳作时不必再穿着卑下的囚服。

实际上,这位狱卒似乎比陶生更激动,而陶生对此只是漠不关心地耸了耸肩,无论何种命运等待着他,他都显得无动于衷。

然而,事实证明这个消息只是谣言,但朝廷确实对他们这些刑徒另有安排。他们将被派去修建运河、皇陵和其他国家基建工程。而陶生和其行几人将被发往常安,与众多刑徒一起修造新帝王莽颇感兴趣并急于完工的宗庙。

通告发布之后,陶生发现了那名老狱卒悲痛的原因。在这位老人漫长的职业生涯中,见过太多发往工地的刑徒,他知道这些人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能活着回来,即使回来了,也会遭受莫大的身心折磨。

发配去修国家工程的刑徒

是最容易被重体力劳动折磨至死的

临行前,刑徒的家人和亲属前来向他们道别,正如很多人担心的那样,这可能是他们与所爱之人此生所见的最后一面。

由于汝汾郡狱外面的院子太过拥挤,陶生和他的兄弟们被挤到了一个小角落里,他的背几乎紧紧压在那些满是荆棘的树篱上,这些篱笆是为了防止罪犯逃跑而特意种在监狱周围的。

尖刺深深地扎进陶生的背里,树篱内鸟儿愤怒的鸣叫让陶生又热又晕。当其中一个哥哥开始跟他说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时,他感到非常不耐烦。他究竟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兄弟间尚有芥蒂,但陶生告诉自己这无关紧要——反正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刑徒已经向西行进了将近七天。晚上,他们就在野外过夜,没有毯子或任何居所可以容身。每天驻扎之后,他们勉强能分得一点腐败的谷物聊以充饥。

随着路程的增加,刑徒愈发疲惫,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肮脏破烂。陶生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孤僻内向,很少加入同伴对自身悲惨处境的哀叹之中。

距今尚不久远的秦朝之所以灭亡,部分原因就在于国家总是强行征发百姓为官方工程提供无偿劳役。然而, “无为而治”的国策仅仅实施了较短的一段时间,刑徒就痛苦地发现,汉代官府重拾秦代的施政方针,那些黑暗的日子去而复返。

无论是否切实可行,官府工程都挤满了强行征发而来的劳役,那些特别艰苦或危险的工程就由刑徒来完成——至于他们所犯的罪行与他们的量刑是否匹配,根本没人在乎。

今天是他们路上的最后一天,在把自己的情况上报给登记官之后,陶生趁此时机环顾他的目的地。

行进途中他一直没太注意周围的环境,几个时辰之前,他们路过一个大型采石场,很多刑徒还以为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押解途中简直太过残酷,就连那些正在运送一车车黄土的采石工都让刑徒羡慕不已。

看样子,刑徒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而破败的墓地旁边。这里没有树木,没有屋舍,空中甚至连一只鸟都看不见,只有巨大的墓地在他们右侧。陶生开始怀疑这里是死去的刑徒被埋葬的地方,从队列中的骚乱来看,其他刑徒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解差不愿回答刑徒有关墓地的大声提问,但为了让对方安静下来,他们向刑徒解释道,他们距工舍还有一里远,而距太庙的建筑工地还要再加一里。他们只不过在这里停下来为队列中所有犯人进行登记,然后再和工地上的工人一起过夜。

登记完毕后,队伍又开始缓慢移动。陶生看到一名士兵正在鞭打一群向未知目的地搬运货物的劳工,所以,当他们突然在一个小土丘旁用席子围起来的窝棚前停下时,他感到颇为惊讶。

他听到一名解差喊道:“找到你们自己的牢房,今晚你们就睡在这儿。明天就给我开始工作!”陶生一行人低头走进门口,尽管这根本没有必要——通过墙上的许多裂缝就能轻而易举地穿墙而入,而屋顶上也有许多窟窿,显然不比墙上的洞小多少。

一些与陶生同行的犯人刚刚还盼望着终于不用再长途跋涉了,现在看到这个最终目的地,又开始哭泣起来。这就是今晚他们过夜的地方,而今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们都要在这里度过。

陶生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失望,但他默默赞同那些更乐观的刑徒的观点,至少今晚他们可以睡在屋檐之下了,尽管称其为屋檐确实有些牵强。

和往常一样,陶生没有参与大伙的讨论,他孤僻离群的性子显然激怒了一些犯人,但陶生把人打成重伤的暴力名声也让他们不敢对他公然指责。

没过多久,又传来一阵骚乱和刑徒喋喋不休的愤怒喝骂。 他们发现每人每月的食物配给还不到三石——这点粮食连养活一头小猪都嫌不够。刑徒的口粮份额远远少于戍卒,而戍卒大多数情况下只不过就是站在周围,监督刑徒的繁重劳作而已。

有两名刑徒在行进途中与陶生结识,其中一人此刻看向陶生并低声问道:“我们真的要忍受这些吗?”有一次,陶生语带酸楚,指出他们别无选择;但最近几天,这两名刑徒一直悄悄暗示,他们确实还有一个选择——公开叛乱。

当没有解差和戍卒在场偷听时,这两名刑徒提醒过陶生,在颍川郡、巨野郡和其他地方都曾发生过刑徒哗变。叛乱分子占领并焚烧官署,杀害军官,释放囚徒。

但陶生也提醒这些想要叛乱的人,所有暴动都以失败告终。没有刑徒能够逃脱——实际上,大多数作乱的刑徒甚至没能活命,因为官府一定会对叛乱予以暴力镇压。

然而,刑徒的待遇显然连狗都不如。等待陶生的命运就是劳作致死,然后被埋葬在那个他们登记为劳工时旁边的大墓地里。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这迫使他下定决心。

二人告诉陶生,当刑徒被安顿在牢房中过夜时,士兵会来检查他们脚上的铁镣。他们会把沉重的铁枷戴在犯人脖子上,把他们锁在一起,但会把他们的手铐解开,这样刑徒明早劳作时会方便一些。

当他们双手被解开,脖子也没戴枷锁时,或许是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就算不是,也总还能等到其他机会。

刑徒的天花板——英布

陶生冲这两名囚犯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表示他将全力支持他们的计划,现在他们急需好好商议一番。

本文节选自《古代中国十二时辰》,已获出版社授权独家首发。这是一本通过十二个场景总结两汉之交社会生活全貌的趣书,感兴趣的朋友推荐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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