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禧山:说说西安北郊辛家庙的陈年旧事_西安_西村_地区

幸家庙立交桥夜景

西安市北郊隶属未央区,20世纪50年代末,除徐家湾地区建有几座工厂外,其余地域村庄散布、庄稼连片、鸡啼狗吠、炊烟袅袅,一派乡野景象,故西安人称北郊为西安的北大荒。

辛家庙位于西安未央区的东南部,是集东村、西村、中村(俗称,学该子)刘家堡五村庄的总称。

东村、西村,两村庄东西方向并排坐落,中村位于西村正南千米位略偏西。刘家堡由南村和北村组成,位于中村东南部数百米远。显著的特征是一条从火车东站修筑的数米宽的排水渠,由南向北从中村前面经过,直至西村前向东走几十米,又向北在两村寨墙间距中通过,将东、西两村分开。一条石子路从西村向南和水渠并行直通东站铁道前,又向西拐向八府庄。西村向东土路直通新房村、广大门村。北有杨家庄村,西北有井上村,西南有石碑寨村,正西为马旗寨,其间有蜿蜒乡间土路相接。一座新建的中学——48中紧靠石碑寨村东。其中,中村、东村寨墙完好,寨门尚存,只有西村因修筑水渠南面寨墙受损。村内街巷均为丁字型布局,典型关中普通民居建筑。唯有紧靠西村的一座由庙宇改建的辛家庙小学(后称育新小学),大殿略显沦丧和历史,后方知其为“辛德录家庙”,从1943年不知何故改成了一个小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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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家庙在元代为安西王府僚属地,据史料记载,元世祖忽必烈之孙、安西王忙哥刺之子阿难答,自幼受穆斯林家庭抚养和熏陶,是皈依伊斯兰教的蒙古贵族,袭封为安西王二世。1307年皇族内与怀宁王海山为皇位之争失败,被海山(元武宗)以家规“卷于毡内马踏而死”。达鲁花赤辛德录事后以“蹄下未死之人”贬居周至恒州(今辛家寨)。属地逐渐落为外来民居,明崇祯年间出现辛家庙村。达鲁花赤辛德录家庙在此,祖先是辛德录,达鲁花赤,意为镇守的意思,祖坟在辛家寨湾子,辛德录贬居周至已近八百年之久了。至今位于辛家庙街道西安中储物流中心内,铁路专线201北线南侧,19号库和20号之间的“斡尔垛”遗址,即是蒙语“宫殿”、“郭城”或行宫之意,它是元代安西王府在辛家庙地区存在的有力考古佐证。

笔者1959年由城里迁居辛家庙地区,先后租住于刘家堡村、辛家庙中村农家,后居技校楼(48中对面,属陕重)及陕重福利区。1968年去宝鸡地区插队,1986年全家调职回陕重工作,学龄时代即与辛家庙相随至今40余年。

如今的辛家庙村庄已不复存在,原址上被一座现代化的三层结构立交挢和周围拔地而起鳞次栉比的楼群所替代。目睹着日新月异发生的面貌巨变,不免思绪万千,在依稀朦胧寻觅中细细梳理辛家庙地区时代前进的路迹,在追忆中静静思索辛家庙的变迁和美好的未来。

20世纪50年代末沉寂的辛家庙乡野伴随着大跃进的激情,国家决定自行设计、自行施工,依靠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精神,投巨资在西北地区建立一座宏大的重型机器加工制造企业,其指导思想借鉴老大哥苏联的经济发展经验“优先发展重工业”策略,筹建西北最大的重型机械企业“陕西重型机器厂”。工厂计划占地近万亩,具体规划为:以西村至东火车站公路为界,西至马旗寨为福利区,住宅、商场、俱乐部、中小学、技校、生活服务设施及休闲绿地公园等。东至新房、广大门村为厂区,设热加工区、冷加工区、辅助配套区、气、电、煤、热供应站、专用铁路线、高度达百米的烟囱近十个。

1961年,国家又决定将重型机械研究所从沈阳迁西安同陕重同步建设,设想发挥厂所合一科研和生产优势,形成整体合力。

西安市里尚勤路的西北矿山机械修配厂,1951年,是由解放军19兵团62军后勤部生产科整合4家私人小企业发展而来,随着工厂的发展,规模的扩大,1958年,按西安市规划局整体规划综合比较也随后选址迁入刘家堡南边地域,组建新厂。

辛家庙,一座完整宏伟的现代化集重型机械、煤矿机械制造加工基地和科研中心就要以实现美好的蓝图展现在人们眼前。来自全国各地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工厂筹建者和大批的建筑工人云集在辛家庙,在十分简陋的工棚办公室里辛勤工作着,辛家庙充满一派车水马龙生龙活虎的社会主义大建设热烈景象。

人们的期盼和愿望,时代和天公往往会无端地戏弄和干扰,大跃进狂热思潮的发酵终铸成人祸,和苏联反目为仇,撕毁协议,断绝经济援助,我国被迫偿还债务。1961年,全国不得不紧缩财政开支,压缩基建规模,陕重被迫下马停建,人员大部下放。老天又添乱,持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大地上一片饥境,工地上只有未建成的车间和高高矗立的烟囱静悄悄和孤零零。

西煤机企业基建从1958年5月征地到1960年5月1日,全部完成投入生产。冠名煤炭工业部西安煤矿机械厂。正当企业全力展开拳脚时,大展宏图之际,同陕重厂一样,1961年不得不精简下放人员,压缩合并科室,艰苦朴素,艰难中熬磨、等待、期盼……

西重所汇集了众多的从国外学成归来的机械设计精英,借居省机校校舍,以自己渊博的知识和思想理念在简陋的办公室里,忍着饥饿,思索、规划,而另一方面,在国家极端艰苦困难的条件下,于1961年9月,西重所福利区基建拉开序幕,中间随着国家经济形势变化,几经反复建建停停,至1965年,经过四年的艰苦努力基本完成所有基建任务,为今后的科研工作大发展打下了基础。

辛家庙的兴起和发展,前期1950年代末至1960年代初,得益于陕重、西煤机及西重所的建设和发展,使辛家庙逐步跨入集重机、煤机和重型机械研究为中心的西北最大的热加工,机械加工和科研基地,辛家庙地区迅速扩张和发展。

中华民族历来是历经磨难的民族,1965年后,刚刚获得困难后一刻喘息发展的机会,一场旷日十年,席卷中华大地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的“文革”降临。陕重、西煤机、西重所及所有辛家庙农村,从动员,酝酿,狂热,夺权,分裂,武斗,全面停产。陕重、西煤机及西重所,又一次遭受重创……

我是1959年秋,从城里建国路小学五年级转入辛家庙小学的,当走进庙宇大殿改作的教室里,目睹简易粗制的课桌板凳和教学设施,凑合的砖土讲台,开裂着大缝的黑板,一丝凉意向我袭来,感觉已置身于电影中的农家破烂不堪的旧学校里。面对众多的衣着俗旧的农家子弟同学,他们用奇异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仔细搜寻着我身上的一切,并相互用极浓重的西安话窃窃私语,第一次听到被他们称作“居民娃”。有形的环境物质差距和语言情感隔阂,已在无形中形成与新的伙伴融合交流的一道篱笆。西安市里和辛家庙距离不到十公里,一切我都觉得新奇和陌生,一切怎会有如此大的差距?仿佛来到了一个遥远的僻地,幼小的心里隐隐作痛,不可理解和接受,而又暗暗庆幸我是“居民娃”生活在“居民”这一层次里。

几年学习生活的磨练和交流,历经环境习俗,言语学习融汇,情感亲密交流,诸多难忘的历练磨难,我和农民娃最终融合为感情深厚的好同学和好伙伴,他们给我的是勤劳、朴实、诚实和真情,我也将城市里的活泼、快乐、进步、文明带给了他们,期间生活经历和感情触动良多,丰富和增加了我的人生阅历和生活知识,至今铭记着他们,一生中受益匪浅,是弥足宝贵的一段时光。

1986年,我调回到辛家庙陕重厂工作,政治上拨乱反正已大见成效,社会全面步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时期。陕重历经九次设计方案的变更,西煤机风雨兼程、曲折发展,西重所在摸索中创路、整顿中显威力,几乎无一逃遁经济发展规律的制裁,在付出巨大精力和财力,反复曲折折腾中终悟真谛,逐入捷径。陕重、西煤机、西重所迎来了空前的大发展和辉煌时代,也全面带动整个辛家庙地区的大发展。于1982年设立辛家庙街道办事处,下辖5个自然行政村,2个居委会,10个家委会,面积5.5平方公里,人口2万多,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百货商店集贸市场一片繁荣,辛家庙迅速扩张和发展,成为西安著名工业重镇,名声四方,蜚声全国。

1990年代国家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发展中,政府结构功能的逐步进步深化,快速发展的市场经济凸显出原有经济结构模式的诸多弊端。陕重、西煤机、西重所在企业长期积累沉重负担挤压下,原来经济结构模式派生出的阻碍企业发展的病态顽症一一都显现出来,严重影响企业的生产和运营,特别是陕重、西煤机、虽多方寻找出路,企图改变管理方式,人事几经变换,欲突破重围,仍无法从根本上摆脱长期亏损的局面,也是全国国有大中型企业普遍存在的共同现象,国家不得不出台经济特殊政策,以政策性破产,政府全部买单,用行政手段强制终结企业下滑颓势,重新组合和改制,轻装上阵,焕发青春,以利再铸辉煌。

西重所单位负担轻,知识精英云集、思想文化沉淀深厚,接受新事物快,思想认识观念极易大变革,他们告别吃“皇粮”时代,借科技体制改革的大势,开创求生存、求发展新的路子,转轨为科研--生产--经营新的企业发展模式,历经艰辛终于步入企业发展快车道。

改制后的西煤机公司借助政策的优势,多年形成的综合采煤机拳头产品优势,历经三次技术提升和产品升级,企业快速上台阶,创造了企业发展的新辉煌。2011年,温家宝总理亲临工厂视察,给企业以极大鼓舞和激励。

陕重厂因先天性建厂不足,建厂设计多次变更,数次产品转变,历来领导过分留恋眼前利益的热加工收益,缺乏企业长远战略考量,并未形成重型机器主导拳头产品。国家经济的大发展,更多地要考核环境所付出的沉重代价。西安作为未来西部国际大都市,辛家庙的环境治理陕重首当其中,热加工污染车间要全部限日停产,陕重失掉了企业的产业支柱。改制后的陕重机公司只能利用陈旧的冷加工设备以对外加工和其他厂家配套联合生产,这也是没有主导产品企业发展的必然结果。

如今的辛家庙地区面积为10平方公里,人口5万,1个行政村,16个社区。辛家庙东村、西村、刘家堡南北村于1980年代和1990年代末,二环路和二环立交桥市政建设之机,趁势完成了城中村的改造工作、实现了由农村农民向城市居民的转变,消灭城乡差别,实现社会结构城乡一体化的质的转型。

现在以辛家庙立交桥为中心的辛家庙地区,西面紧临大明宫遗址公园,东面接壤浐霸生态区和世园会公园,北面北辰大道直通渭河生态自然区,南面二环直通人文宜佳的南郊。四周一座座一栋栋风格迥异的现代化商贸住宅正在拔地而起,高架桥上各式车辆穿梭急驶,百货商场里人流熙攘,展示出一派欣欣向荣大都市繁荣景象。西安远景规划,辛家庙将建设为生态宜居、休闲宜居、人文宜学、活力宜业、聚财宜商的五宜街区,向人们展现出无限美好的未来。

目前的陕重机公司、西煤机公司、西重所完成全部搬迁工作,为辛家庙地区早日实现五宜街区,实现辛家庙地区又一次结构性巨变,完成西安国际大都市战略规划的建设做出又一次贡献。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寻觅消失的踪迹,追忆淡忘的印记,细细品味其漫长的历程,曲折的道路,顽强的奋进,不是苦其心志和叹息,而是甘甜其经世致用,稽前鉴后、慰藉前人、彰往昭来、激励来人,开创更加辉煌的未来。

本文图片由刘艳芳、霍小勇、薄禧山提供,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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