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一周年,止战和平之路何在?_战争_乌克兰_俄罗斯

直新闻是深圳卫视全媒体新闻品牌

由《直播港澳台》团队出品

更多分析请下载 直新闻APP

参与评论请在新浪微博 @直新闻

【直新闻按】

当地时间2022年2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在顿巴斯地区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宣布乌克兰全国进入战时状态,意味着俄乌冲突正式拉开大幕。世界各国也随着这场冲突被一些媒体划分成了三个阵营——支持乌克兰的国家、支持俄罗斯的国家以及对冲突持中立态度的国家。根据全球制裁跟踪数据库数据显示,至少有46个国家或地区对俄罗斯实施制裁,或承诺采取美国和欧盟的联合制裁,俄罗斯也成为近一年来世界上受制裁最多的国家。如何看待这场延宕至今的俄乌冲突,直新闻邀请多位专家学者撰稿,推出“俄乌冲突一周年”特别观察系列,敬请关注。本文为第五篇。

第一篇为 《俄乌冲突一周年,人类正在“回到近代”?》

第二篇为 《俄乌冲突已经转变为另一场斗争》

第三篇为 《俄乌冲突一周年,这10个判断都错了》

第四篇为《 俄乌冲突一周年,要防范美国对华“放冷枪” 》

俄乌冲突一周年,这一场出人意料的战争,无论是其爆发还是进程,都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拜登总统在波兰发表演讲时谈到:一年前,全世界都准备着见证基辅陷落,一年之后,俄乌两军在战场上厮杀,巴赫穆特变成了“凡尔登绞肉机”。在过去一年里,俄乌冲突始终是全世界关注的焦点,它不仅是欧洲大陆爆发的一场大规模、高烈度的陆战,也对全球国际秩序在各个层面产生了剧烈冲击。俄乌冲突爆发一周年,也许世人需要思考和反思的是,在二战结束70多年后,为什么欧洲会再度爆发一场仿佛是属于历史、属于一两百年前的战争?这场战争何以超出了几乎所有人的预期?

战争终归会结束,一周年之后,国际社会需要思考的一个大问题是和平之路在哪里,和平的前景还有多远?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曾说:“战争,一直以来都是最难解的人类谜题之一。”战争是残酷的,而它又是人类历史上难以忽视的现象,不仅改变战争中人们的命运,也塑造了历史的进程。研究和反思战争并不意味着认可战争,相反如果人们对战争采取“鸵鸟心态”,则可能将不得不面对“黑天鹅”一样的战争接踵而至。

体面地结束战争

体面地结束一场战争,远远要比开始一场战争难得多,俄乌冲突再次印证了这一战略机理。二战结束以来,战争越来越不能成为大国“治国方略”的有效选项,无论美国还是苏联,在冷战期间都对小国发动过战争,但是几乎没有一场取得了理想的胜利,越南战争、阿富汗战争更让两个超级大国陷入了战争泥潭、“帝国坟场”。俄乌冲突爆发一年来,最可确定的一点是,俄罗斯基本不可能达到预期的目标了,如何体面结束战争或许已经成为俄罗斯面临的头号难题。

战争,是人类社会中最复杂的现象之一,作为一种有组织的暴力活动,战争包含了人类的智力、情感、意志等诸多因素。著名战争理论家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强调了战争的“迷雾”和战争中的“摩擦力”,呈现出一幅人们往往忽视的战争场景,也就是说,战争一旦开始,就远离了确定性,任何纸面或者头脑中的静态观念就被投入到一个高速流动的漩涡之中。俄乌冲突之所以让世界“出乎意料”,并非俄乌冲突有多么特殊,而是在相当长时间里,人们不再关注或者研究战争了。从俄乌冲突的形态与进程来说,并没有超出克劳塞维茨、德尔布吕克、毛泽东等经典战争理论家的论述。

展开全文

当各方深陷战争“迷雾”之中,战争就是一场意志力的较量。从统帅到一线指挥官,再到士兵训练和国民精神等,都成为影响战争的因素。战争中的“摩擦力”会消解和重构战争的目标,这就意味着,战争爆发之后,战略目标与战略手段之间必然会有摩擦和矛盾。从俄乌冲突的进程来看,在战争爆发后短短几天,俄乌双方就进行了第一次无条件谈判,意味着俄罗斯制定的“去军事化”“去纳粹化”的目标遇到了重大挫败,预期中的闪电战变成了可能的持久战。最大的变量就是泽连斯基总统远非外界所想象的只是一个“演员总统”,而是迅速变身为“战时总统”,基辅保卫战的最终胜利意味着乌克兰政府及其军队经受住了俄军闪电战的考验。开战第一个月之内,俄乌两国进行了多次谈判,到2022年3月底,双方基本达成了一项协议,这或许是俄乌双方最接近停火的时刻,而俄罗斯也有可能达成有限的目标,比如克里米亚半岛和顿巴斯地区的归属问题。

2022年4月初布恰事件之后,俄乌冲突急剧升级,变成了两个民族、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而不是仅仅一场军事冲突。而北约和美国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也从单兵防御武器加码到了火炮等重型装备。俄军则从全线进攻变成重点进攻,双方在马里乌波尔的血战象征着俄乌冲突进入新模式。2022年底以来的巴赫穆特战役让很多人惊呼,一战的堑壕战又回来了,俄乌两军在顿巴斯地区要打一场一战式的战争吗?这似乎是个不祥之兆,尤其是在战争爆发一周年之际,这意味着战争会持续下去,而且会异常惨烈。

战争,曾经是欧洲“均势体系”的工具,但是,18世纪的战争基本是有限战争,目标和规模是有限度的。19世纪拿破仑战争之后,欧洲经历了一场“革命”,民族主义兴起和“总体战”理念的出现,让大国要结束战争变得颇为不易。俄乌两国在一年之间,双方的战争目标也是几经调整和修改,俄罗斯从“去纳粹化”和“去军事化”变成了对乌克兰领土的控制,尤其是顿巴斯地区,普京在最近的国情咨文中,将现在的战争视为俄罗斯的“卫国战争”,因为俄罗斯已经将乌东四州并入了俄罗斯。相较于开战之初,俄罗斯已经调整了战争的目标,而乌克兰也确立了“卫国战争”的目标,要求回到1991年的两国边界,此外还要对战争进行追责。泽连斯基在欧洲议会的演讲中,将俄乌冲突描绘为“俄罗斯与欧洲生活方式的战争”。与此同时,援助乌克兰的联盟已经增加到了54个国家,欧洲多国领导人几乎同时表达了同样的观点,那就是“不能让俄罗斯赢”,美国军方领导人更是直接宣告了俄罗斯的“战略失败”。乌克兰及其背后援乌联盟的目标越来越清晰地从“不败”指向“胜利”。当然,所谓“胜利”的具体内容还不清晰,但是,这与一年前乌克兰方面的战争目标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战争目标已经变了,战争手段自然也要调整。于是,在“迷雾”和“摩擦力”中,这场战争严重“变形”。或许这就是全世界对这场战争的爆发及其进程大跌眼镜的原因所在。一场已经严重“变形”和走样的战争,最终如何结束呢?

俄乌之间还没有形成止战的势头

研究国际关系历史和战略的学者从过去二、三百年中得出的结论是:“一国继续战争或结束战争的决定和它如此行事的能力可以受种种因素的影响,包括该国领导人的个性、政治结构、军方领导的作用及其影响决策过程的能力、公众舆论和有组织利益集团的作用等。”战争的机器一旦发动起来,恐惧、仇恨、复仇等情感因素就像漩涡一样将很多人和国家卷入其中,发动战争的人已经丧失了对战争的掌控力。

首先,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投入的资源越多,就越难以从战争中退出。俄乌冲突爆发后的一个月内,双方尚且还有止损的机会,乌克兰的损失与俄罗斯的投入还没有那么多。现在,几十万人死于战场,而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无论普京还是泽连斯基都要有一个结果,才能给战死者一个交代。泽连斯基多次亲赴前线给乌军将士授勋,所谓“卫国战争”是一场不能输掉的战争,泽连斯基一年来的支持率一直在90%上下,“卫国战争”与“卫国总统”相互支撑。另一边,普京总统承认当下俄罗斯处于艰难时刻,他也将战争描绘为“卫国战争”——俄罗斯反击西方的“卫国战争”。此外,俄罗斯这一年来为战争付出了巨大的成本,这是巨大的“沉没成本”,而付出的牺牲必须要有价值,只能通过最后的胜利来界定价值,也就是所谓的“牺牲创造价值”。

其次,俄乌冲突已经变成了一场全面战争,尤其对乌克兰来说,举全国之力来打这场战争,乌克兰民众的观念已经被战争重新塑造了。95%的乌克兰受访民众相信乌克兰能够赢得战争,超过八成的民众希望加入欧盟和北约。这意味着,一年的战争已经让乌克兰社会形成了“同仇敌忾”的气氛和舆论基础,在乌克兰几乎没有出现反对战争的势力和声音,换句话说,在取得胜利之前,乌克兰人大概率不会停止战争或者接受谈判。相比之下,俄罗斯也基本没有出现有实质影响力的反战声音。普京总统没有进行全国动员,只是部分动员,而新征召和补充的兵员也基本来自俄罗斯边疆地区,普京总统的支持率依然在高位。由此导致的结果是,俄乌两国领导人和两国民意还没有形成止战的势头。

最后,俄乌冲突一年来,尚未出现具有决定意义的大会战。2022年7月,俄军攻占北顿涅斯克之后,攻势不再,而乌克兰军队在9月和10月的反攻也未能持续下去,双方在长达1000公里的战线上互有攻守,持续拉锯。巴赫穆特的堑壕战便是俄乌两军战略僵持的例证,如果想达到自己的目标,必须在战场上有所斩获。俄军自2023年1月更换前线总指挥之后,加强了对顿巴斯地区的攻势,但是,所谓“春季攻势”并没有上演,或者并没有达到俄罗斯的预期目标。而乌克兰则在筹划和准备“春季反攻”,尤其是在德国和美国开始提供主战坦克等攻击性武器后,美国防长奥斯汀建议,乌克兰军队“要形成势头”。换言之,援助乌克兰的重型装备一旦成军,乌军大概率会发动“反攻”,目标指向扭转战争形势,关乎俄乌战局走向的大会战有可能就此上演。大会战之后,胜负的轮廓会更加清晰,双方蓄积的能量也会释放出来。

止战和平之路何在?

俄乌冲突是俄乌之间以及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战争,但是这场战争对国际秩序造成了多方面的冲击和挑战,国际体系对这场战争的走向与前景也有越来越强的反作用力。

首先,这场战争冲击了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国际体系。主权和领土完整是联合国宪章的根本宗旨,联合国大会已经两次召开特别紧急会议,同时对联合国安理会的投票施加了约束。联合国所代表的国际规范和准则在战争过程中进一步深化,成为国际秩序的“深层”规则。战争并不是解决矛盾分歧的方式,政治解决越来越成为国际社会的主要呼声。可以预见,未来相关各方会逐渐接受政治解决的要求,在战场的态势渐趋明朗之后,谈判桌将成为新“战场”。

其次,俄乌冲突造成了全球粮食、能源市场剧烈波动,核战争的威胁更不时闪现,造成全球恐惧,国际社会逐渐形成反战的共识与合力。一年来,战争还限定在乌克兰境内,参战国家没有变化,也就是说,除了俄乌之外的国家至少在形式上还没有介入其中。虽然所谓“世界大战”的警告不断传出,但是包括中国、印度等多数国家都在战争之外,并不是当事方。如印度总理莫迪所言,21世纪不是战争时代,而中国在慕尼黑安全会议之后发表了《全球安全倡议概念文件》,并发布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立场文件。“全球南方”国家置身于战争之外,但是又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必然追求停止战争、走向和平。

最后,俄乌冲突不会升级为世界大战,而更可能是“克里米亚战争”的小一号版本。当年英法两个西欧强国与土耳其联手和沙皇俄国对战,战争到了第三年以俄罗斯战败而结束。在俄乌冲突一周年之际,美俄两国元首隔空对战,普京誓言,俄罗斯不可能战略失败,拜登在波兰则表示,俄罗斯不可能在乌克兰获得胜利。需要关注的一个时间节点是,2024年美俄两国都要举行大选,战争的走势和前景已经与美俄两国的国内政治勾连在一起。从结束战争的角度来说,当“体面的和平”遥不可及,“无论对领导人和政府变得顽固坚持灾难性战争这一事实作何解释,旨在结束冲突的步骤要获得势头往往只能依靠更换领导,不管是通过有序的宪政反思还是通过法外手段来更换”。

作者丨 孙兴杰 中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本文章版权属于“直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如需转载请回复“授权”

更多精彩内容 搜索微博“直新闻”

特别声明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分享:

扫一扫在手机阅读、分享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