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恒本是郓城县步兵都头,正规的国家公务员,编制之内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金饭碗,风刮不走,雨淋不去,一份多少人羡慕不已的稳定的工作。然而,雷横的命运却因为一件小事继而引发大祸,几经周折,差点丧命,最终在朱仝及梁山好汉的周全下,背着老母亡命梁山,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雷横
从国家公务员到朝廷通缉犯,从步兵都头到杀人罪犯,从高高在上充满优越感到亡命天涯、仓皇逃窜,雷横的命运仿佛在一夜之间发生惊天逆转,这么快的转变,如此大的落差,恐怕他本人也一时难以适应,百思不得其解。在蛰伏梁山的日子里,雷横可能要反复反思,慢慢回味,细细梳理,把近期内发生的事情重新过滤一遍,好好想想这么怎么了?自己堂堂的都头,人人恭敬羡慕的官差,怎么会变成杀人逃犯了呢?更讽刺的是,自己现在已经是反贼,身份翻了个个,来了个大颠倒,自己从反贼的克星变成反贼,自己之前的职责就是缉捕盗贼,而今变成了被缉捕,角色华丽转换,就是演影视剧也没有这么大反差的,不带这么戏弄人的吧?
雷横怒打白秀英
其实,透过现象看本质,千里大堤,溃于蚁穴,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因果循环,皆有报应。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雷横能有今日之结局,看似偶然,实则必然。我们下面就来梳理梳理一下雷横的遭遇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白秀英摆造型
水浒最大的成功之处在于,它对社会各阶层人物形象的刻画,入木三分。从皇上到平民百姓,从朝廷大员到小偷小摸,从吃皇粮的到走江湖的,三教九流,包罗万象,应有尽有,真是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能发生。教师、都头、师爷、都监、孔目、盗贼、押司、小贩、媒婆、娼妓、屠夫、提辖、相公、员外、和尚、道士、渔民、巡检、兽医、相士、掌柜、小二、走卒、巫婆、戏子、仵作,真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读原著,需仔细琢磨,反复体会,每次都有收获,都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感悟。这只能说明,施大爷真的是太可怕了,他生活在明初,却能把前前朝(北宋)所发生的故事描写得如此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能把几百个各种各样的人物形象刻画得如此逼真,只能用踏实的社会经验、细腻的笔墨、丰富的想象、完美的构思以及贴近底层的阅历来为他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杨雄之妻潘巧云,水浒中最美的女人
言归正传。雷横本是县衙都头,跟案件的另一方——唱戏的白秀英八竿子打不着。事件的发生和进一步发展,说是巧合,实乃冥冥之中注定。雷横的名字没起错,一个“横”字概括一切。的确,雷横很横,满满的优越感贯穿他的前半生,武装了他的头脑。这也难怪,都头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他是“大人”,是官差,代表朝廷,就像现在的乡长、村主任一样,在普通群众眼里,那就代表政府。就像陈岩石向李达康评价程度时所讲的那样:“你别看他官小,那在群众眼里,他就代表政府,代表你市委书记李达康!”(陈老爷子确有点推波助澜的嫌疑)。
雷横与母亲
县“都头”这个职务,相当于而今的公安局长,跟程度的职务(光明区公安分局局长)差不多,你能说它小吗?其实,大多数人都是被“七品芝麻官”这句话给骗了,以为七品县令就是芝麻官,最小的官了,权力不大,属于最低级的国家公务员。其实,这种理解是完全错误的,起码也是不全面的,或者说是局限性的认识。事实是,县令可不是小官,虽是七品,然下面还有八品、九品(周星驰就出演过九品芝麻官),品之下还有“吏”,吏之下还有若干职位人事。县令的副手(副职)也不少,有县丞、县尉、主薄、教谕(海瑞曾做过教谕)等。虽是七品,但握有实权,老百姓见到要下跪回避,口中呼“老爷”、“县太爷”。当然,有功名的可以不跪,比如秀才、举人等。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进士是很厉害的,能考中进士则意味着走上当官之路。其实,和现今一样,清华毕业生也不能直接当县长,博士也不行,要经过层层历练,参加选调生考试或公务员考试,然后从基层科员做起。古代也一样,进士只代表着学历学位,不代表能直接当官,哪怕是当七品县令也不行。不仅是进士不可以,哪怕是连中三甲、三元、被钦点为状元也不可行。
雷横因打赏白玉乔而被捕
所以《洪武大案》中的欧阳伦高中三甲,荣登状元,进而被安庆公主看中,朱元璋钦点为当朝驸马后,欧阳伦扬眉吐气,自觉光宗耀祖,荣归故里后,却被伯父埋怨。欧阳伦年轻,不懂官场规矩,后被伯父一顿唉声叹气的解释,方才恍然大悟,但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也!
晁盖与雷横
雷横没有品,他是吏,但手握缉捕、搜查之权,哪怕与晁保正这种在社会上名气很大、有点地头蛇甚至是黑社会性质的人打交道,依然是拽得很。他以缉捕盗贼为名,率领一众人天不亮就赶到晁盖家打牙祭,又吃又喝又拿,晁盖不得不好酒好肉小心翼翼地招待。吃饱喝足后,晁盖还奉上10两纹银。雷横无意中在破庙里发现刘唐,不容分说就绑了起来,一顿拷打,没问出端倪,却把刘唐吊起,再去晁盖家胡吃海喝。
雷横奚落刘唐
雷横公干完成途径梁山,被宋江拉上山住了几日,又吃又喝又拿,临行时得到宋江所赠的一大包金银。回到郓城县交差,雷横绝口不提这个插曲,回复了知县,算是完成了任务。
雷横的搭档,马兵都头朱仝
雷横一日无事在大街上溜达时,巧碰李小二,此人是雷横的“帮闲”,意即眼线。其任务(业余的)就是为都头提供线索之类的差事。宋江当押司时,也有一个叫唐牛儿的帮闲。帮闲的特长就是走街串巷,熟悉人情世故,善于吃喝玩乐,打探消息。李小二碰见雷横,自然是巴结不迭,忙不迭地带雷都头去看戏,看戏不算啥新奇事,想开咱们这位雷都头是戏院的常客了。但今日的戏院里来的的一位新人,叫白秀英,雷横不认识,听李小二一说,欣然前往。
白秀英问客官讨赏钱
雷横是官家,平日里横惯了,那懂得低调二字,一到戏院,就被众人追捧,一屁股坐在前排正中位置。众所周知,前排居间位置可不是一般人坐的,不是领导人就是业界精英,反正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物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雷横一屁股坐在此,首先就为后来的口角埋下了伏笔。
雷横看戏
雷横不认识白秀英,这里有个插曲,也算是巧合。白秀英并不是一般唱曲的戏子,她跟新上任的知县有交情,其实就是知县的相好,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二奶”“小三”。白秀英曾到县衙去拜会雷横,毕竟平日里唱戏也要得到雷都头的关照和保护,虽然她跟县令有那层关系,但不能公开,且现官不如现管,认识一下衙门里的差人,还是很有必要的。但不巧的是,那日雷横因出差不在县衙,所以相互之间并不认识。
雷横被戴上枷锁
北宋唱戏的习惯是,唱罢一段落,就要求客人打赏,而巧合的是,雷横当天却没带钱,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铜钱。这还不算,偏偏他又坐在主位上,第一个掏赏钱的叫“头彩”,是大主顾,定是要出大头的,图个开心吉利,讨个好彩头。当白秀英端着盘子来到雷横面前时,雷横尴尬了,摸遍全身没有一个铜板,更别说银子了。那边白秀英立等赏钱,这边雷都头脸红到了脖子根。众目睽睽之下,雷横只好把心一横,先挽回面子再说,于是他就对白秀英说:“今日出门匆忙,未带银两。你只管唱,待明日把赏钱一并给你。”白秀英不依,当然也没这个先例,赏钱哪有赊欠的道理?明日一并给,那明天你不来了咋办?所以,白秀英不依,一定要雷横掏钱。也许,白秀英不相信一个官差前来听戏会不带钱,就是普通老百姓来看戏,口袋里都会装上一串铜钱,身为都头,又坐在主位上,怎会不带钱呢?
白秀英被雷横打死
所以,白秀英打定主意认为雷横是不愿意打赏,想听“霸王戏”。双方各不相让,场面一度形成僵持。实际上,雷横不止说了一遍,他确实是忘记带钱,央求明日一块给,但白秀英话里有话,阴阳怪气,热潮冷讽,就是不答应。唱戏的口才,还能差吗?行走江湖,靠嘴吃饭,伶牙俐齿的,打嘴仗雷横哪是对手,被白秀英一阵奚落,张口结舌难以回应。众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都冷眼旁观,静待事态发展。(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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