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简介(吴霜:想念我的六叔吴祖强)_堂弟_音乐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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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眼里,六叔一直是男神一般的存在,也是我音乐上的第一位引路人。

记忆|吴霜:想念我的六叔吴祖强

吴祖强(1927-2022) 图来自中央音乐学院

上周六,三月十二日,我正在给一个学生上课,接到堂弟吴迎的电话,说他因事不能外出,要我去一下北大医院住院部去为六叔的医疗手续签个字,因为一直住院的六叔需要做核磁检查,需要输血,而这些都要家属签字。于是,我下午去了北大医院,在病房住院部通向核磁共振室的走廊上,我见到了六叔。

我已经四五年没见过六叔了。他患病之后住进医院,到今年已经是第五个春节了。六叔仰面躺在移动病床上,盖着白色棉被,头发是剃光的,嘴上戴上了口罩。我走近几步,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原来是浓浓的眉毛有些花白,原来十分有神的眼睛已经是闭着的,皮肤十分细腻白皙,没有一般老人的粗糙,应该是长期住院所致。医生、护工、护士还有我,扶着他的病床推进核磁共振室,我问那个年轻女医生,他是醒着的吗?她低头看了一下病床上的六叔,说,哎!睁开眼睛了。我看过去,六叔的眼睛睁开了。我叫了一声,六叔!六叔目光清澈,望向前方。医生小声对我说,他应该是没有意识的了。我“哦”了一声,看到他们把病床对准了那个庞大的核磁共振仪的入口。

记忆|吴霜:想念我的六叔吴祖强

吴祖强

在我的眼里,六叔一直是男神一般的存在。很小的时候,在北京我家的四合院里,小时候的我总会看见他和娇小的六婶带着堂弟吴迎一起从月亮门那儿走进来,他们是来看望祖母的。进门必先到西屋祖母的房间去问好。然后,六叔六婶会和祖母一起坐着,爸爸妈妈会从北房过来,他们一起聊天讲话,而我和堂弟在院子里开玩儿,玩儿得不亦乐乎。年轻时的六叔是那种相貌俊逸的男生,吴家人个子都不高,六叔也不例外。但是吴家男生都很俊秀飘逸,弥补了个头的缺憾,然后都是娶了美女。

记忆|吴霜:想念我的六叔吴祖强

吴祖强与哥哥吴祖光合影 作者供图

那时候我正在妈妈的安排下每周跟着一个武功师傅练习戏曲毯子功,妈妈希望我将来可以接她的班成为一个戏曲演员。那时候的六叔对于我后来的事业前景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他所做的是全力培养我的堂弟吴迎学习钢琴,将来做个音乐家。我在妈妈的熏陶下全身心沁润着中国戏曲的精髓,堂弟天天在练习钢琴的同时亲近着各位西洋音乐家的传世作品。我和堂弟遇到一起就玩闹在一起,回到各人的家中就是跑在不同路上的两架小单车。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动,我的兴趣开始发生了转移,我喜欢唱歌,唱我听到的每一首歌,大大多于我唱戏的频率。而六叔敏锐的眼睛捕捉到了我的变化。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六叔对我妈妈说:我看小双的嗓子很好,让她去学唱歌吧。就是这样,我成了歌唱家郭淑珍老师的一个小白丁学生。记得郭老师对我妈妈说,吴霜是一张白纸,白纸上好画画。所以,六叔是我音乐上的第一位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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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吴霜与吴祖强合影 作者供图

我跟着郭淑珍老师学习了多年歌唱技术,后来考入中央音乐学院,再后来留学美国印第安纳音乐学院,唱歌剧、开音乐会,大胆改变风格,把中国戏曲的许多表演方法融入在西洋歌唱中,六叔一直在关注我。我后来的演唱时不时被有些业内人士批评为离经叛道不尊重传统,但是对新事物持接纳态度的六叔总会给予我鼓励和支持,在这一点上,郭老师和六叔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在我赴美学习的许多年中,六叔从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到副院长、院长,后来在中国文联任党组书记,同时依然兼任着音乐学院的职务。这是他长时间考虑的结果。一九四九年前,六叔还在大学里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那时还是地下党组织。他不仅仅是一位音乐家,还是一位资深的老党员,后来上级希望他担任中国文联的职务其实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六叔深厚的音乐造诣是他一生痴恋的根基,让他从心爱的音乐事业完全转行到行政领导岗位去,是他不能想象的,所以他向上级表达了完成中央任命的同时依然不离开音乐学院的职责的意愿,得到了上级的批准。一个人同时担当两种重要职责,可以想见工作量会有多大。在六叔五十至七十多岁的那段时间里,他一定是夜以继日地满负荷工作着的,那样的繁忙或许注定了他的身体会在晚年出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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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吴霜与吴祖强合影 作者供图

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六叔曾经因为脑供血不足出现过头晕心悸的情况,他有时还会带着心脏监控的仪器。有一次他在看病之后带着仪器来到我家里看我爸爸,他们兄弟俩相谈甚欢,开心得很。我爸爸说,你好像工作比较累吧?六叔还笑着说,没办法啊。再后来,我们发现六叔的记忆力开始下降,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这点。我记得有一次请他参加一个活动,他不止一次地问我地点和时间,最后还用笔记在台历上,他说,不记下来不行,我会忘的。慢慢这种情况逐年加重,频率变得高起来,这就是阿尔茨海默症。但是除此以外,六叔的体质一直都还不错。

记忆|吴霜:想念我的六叔吴祖强

吴祖强先生参加中国交响乐世纪回眸——开幕音乐会

可是有时参加活动他会突然失去方向感,让司机都找不到他。六叔开始吃一些医生给他开的帮助记忆的药物,现代医学逐渐提高的治疗方法在尽量维持着六叔的大脑能力。

六叔从2017年3月开始住院,到今年五年了。住院后的六叔慢慢就不接待探访者了。吴迎说,不用去看了,他心里记得你们的。

三月十四日上午十二点刚过,我接到吴迎的微信通知,六叔于十四日11:34分去世。

人家说,人在弥留时脑中会闪现出一连串的过往镜头,对自己的一生有一个迅速追忆。不知六叔也会是这样的吗?我记得最后见到他时他清澈的目光,他似乎看见了我。亲爱的六叔,我会永远想念你的。(吴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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